今天立海大拿到三连霸了吗

To Kill a Whale:

To Kill a Whale

那是在从游戏厅回学校的路上。虚拟的火并过后，大家虽然疲惫，神经却仍然激动，一点小事都能引起推搡、吵嚷和大笑，看来战争的确能让男孩子们的关系更要好。这时候，真正开始露出疲态的人渐渐落后，再一次碰巧和走在队伍末尾的杏并排。杏有点过意不去，就问学长玩得尽兴吗。英智本来褪去了表情的脸又露出笑容，好像还意犹未尽地动了动食指。他回答说，当然了，不过：
“我更想拿的还是猎枪啊。最好是.50或者.577这样的大口径猎枪。去对准一头鲸鱼。”
他说话的时候歪了一下头，仿佛在瞄准。
面对杏惊讶的表情，他解释道：“啊，这是我最近从科普读物里看来的。据说大型鲸类搁浅之后，如果人类判断不能救助它，就会对它执行安乐死。对这么巨大的生物，人类用过大量炸药，大量麻醉剂，大量毒剂，要么场面非常惨烈，要么会造成污染。其中有一种办法比较干净优雅，就是用.50或者.577这样的大口径猎枪，准确地垂直穿透枕骨，破坏脑干。不过这么做非常困难，需要解剖学知识和准确的枪法。要是我能有这种水平就好了啊。”
“但是，首先，”杏发问了，“为什么一定要执行安乐死不可？”
“因为，据说，这种大型海洋生物在陆地上会经历非常漫长，而且痛苦的死亡，皮肤会因为阳光暴晒脱落，内脏会失去浮力的支撑，窒息、衰竭。如果人不能让它回到大海，还是让它死得快一点，少点痛苦比较好。”
天祥院英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像一个审判者。
“但这不是人的独断，人的一厢情愿吗？”杏说。
“的确是这样。”英智看起来反而有点放松了，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人在替鲸鱼做决定。完全可以说是人杀死了鲸鱼。但是没办法，我是不忍心看到那么毫无尊严的死的。原本的海洋霸主，现在在陆地上，被海鸟和苍蝇活生生地、一点一点地吃掉。比起被这样杀死，还是被我杀死比较好。我还是担得起这个罪名的。就让我来做鲸鱼的刽子手吧。”
有个人，在烈日炎炎的海边，望着皮肤灰黑、粗糙、被渔网划伤，鲜红的肉体被海鸟围绕、啄食，正在无可挽回地腐烂，然而仍然在沉重地、缓慢地呼吸的庞然大物，端起了枪。
“我不相信英智学长对死亡的看法是这样的。”杏小声说，“如果搁浅的是学长自己，那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被杀死吧。”
英智停下脚步。前面的队伍慢慢和二人拉开了距离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英智看着她。
英智说：“如果我是鲸鱼的话，肯定会愤怒的。炸药？麻醉剂？戊巴比妥？氯化钾？（他笑出声了）我就像到了小人国的格列佛一样，被小人捆在地上，用针一样大的投枪扎着。我怎么会被这种小东西杀死呢。如果真的被执行了安乐死，我肯定会永远诅咒人类吧。”
英智还在笑。杏没有说话。
不管是作为人类去施加死亡，还是作为鲸鱼去拒绝死亡，天祥院英智的内核其实是一贯的——认为以自己的能力和智慧，有权利去掌控别人和自己的生命。如果他能认识到这是种傲慢就好了。
如果他能认识到这是傲慢的、泡影一般的妄想的话，不论是旁观鲸鱼的死亡，还是作为鲸鱼走向死亡，才不会像现在，这么地痛苦。
回过神来，杏发现英智的表情非常柔和。
“看来我的确是经常说到死，才让你也开始讨论这种话题了。对我来说，说出自己的死的事实只是一种疗伤行为。我是习惯了，但是在每次招待客人的饼干里都加一点死，强行让别人分担，就太任性了吧。”
杏说不出话，只是用力地摇头表示否定。
英智示意两人离队伍落得太远了，迈开步子向前走，杏就小跑着追上去。
“其实我并没有真心想要射杀鲸鱼。”英智说，“如果鲸鱼能被我的枪吓得逃回海里就好了。有点可笑吧。——应该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搁浅吧。我只是觉得鲸鱼绝对，绝对不能死在陆地上而已。”
英智说，一头鲸鱼，在死后落入海底后，会形成鲸落，形成足以维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态系统。
他在想像一种巨大的东西，绝对超越自己的东西，自己想像出它的这个头脑，实际体积连这种生物的一片鳍的大小都不到。烈日下，一个人端着枪，和巨大的鲸鱼对峙。鲸鱼是一面镜子，映照出的是他自己即将迎接的死。举枪的人在心中默念。回到海里去吧。那里才是你的帝国。在海底，你的生命还能延续上百年。千万不要在陆地上，被人类抓住，被人类杀死。为此，就算是亲自让你体验死——我也在所不惜。
“要是我认定了一头鲸鱼注定会因为搁浅而死，我应该会放任不管吧。但我到现在为止，还没见过，也不相信有这样的事。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。应该说，其实我一直以来对别人也都是这么处理的。”
杏看见英智露出了常态性的那个笑容，过了一会儿，才发现自己也在和他一起笑。
“小心啊，我也会把枪口对准你。”英智突然冲杏比了个手枪的手势。杏感觉气氛被破坏了，想把他的手拨掉，又有点不敢，最后只是哼了一声。
这时候杏想到，鲸鱼啊，大海啊，该不会对英智学长而言，这一切都只存在于幻想里吧？
“啊，我的确是很少能去海边……虽然离学校就这么近。海是一种夏天太热，冬天又太冷的东西——这话很反常识吧。”英智看着前方说。
的确是很反常识，不过杏懂他的意思，杏试着表示，虽然这条路不经过海边，不过稍微绕一点路就能看到了。
结果英智哈哈地笑了。“那怎么行。我倒是愿意偶尔玩一下，但是你不是因为工作刚拒绝了我吗？——况且羽风君一直在回头往这边看呢。”
杏往前一看，脸腾地红了。
这应该说是迄今为止杏唯一一次有对这个学长主动邀约的念头，但就这么简单地被扑灭了。
英智慢慢地说：“今天玩下来我也很累了。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，再看情况吧。你和我都是除了工作就没有正当的理由支配时间的人。为了找到借口，应该再多给你找活干才行啊。”
杏对自己倒一向不怎么考虑。不过，到了冬天，太阳稀缺的时候，坐飞机去马尔代夫旅游吧。碧海，蓝天，沙滩。或者在幻想中去一次，在舞台上去一次也可以。从长久对死亡的凝视中脱离，卸下枪，面对大海的刹那。
这仅仅和天祥院英智有关而已。


注：素材来自Ent_evo的“imagine_nature”系列。